停留的夏末秋至

　　“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里的，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臉，但是每當想起他時的感受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那種溫柔的躲不開的愛，從開始熟悉的那個夏末秋至，到不久前終結的夏末秋至，似乎真的就從未變過。這是專屬奶奶的愛的感覺。

　　開始對奶奶的記憶一直都停留在過年經(jīng)過了疲勞的一天春運后擺在餐桌上的一碗紅薯粉。所說心思細膩敏感的人能嘗出廚師在烹飪時的心情。我自認沒那個本領，卻能從這一碗簡單卻用心的紅薯粉中嘗出融入其中的絲絲期待與幸福。煮粉時用的不是水，是熬了好久味道鮮美的湯；鮮蝦仁兒剝了殼，又特意剖開取了那帶腥的一部分只留嫩白鮮美的蝦肉；金黃的雞蛋煎得成了薄薄的一層餅，切條浮在湯上，和其它配料的顏色相互輝映，顯得愈發(fā)好看。每一年，這個老人都會和紅薯粉坐在餐桌旁，迎接外出一年的孩子們。

　　再后來，也就是那個夏末秋至，我轉學回了老家，開始與奶奶朝夕相處。味覺已經(jīng)不再敏感的老人偏愛重口味的素食，這卻不是我的嘉好。于是向來不怎么琢磨吃食只需一盤咸菜的老人開始研究不重樣的菜譜。

　　六年級的時候，時間改變了一切。舉行是腌制食品吃多了，癌癥纏上了奶奶。最后一次探望她時，她那向來規(guī)矩一絲不茍挽好的滿頭銀發(fā)散落在兩頰邊，枯干的皮膚下沒有一點兒肉。我抬起頭，眼神就撞進了她的心靈之窗。一股滄桑感從她的眸子中傳遞給我。而我卻無力招架。茫然的情緒在她的眼睛中彌漫著。她在茫然什么？我不懂。

　　“老人家，這是你的誰呀？”為奶奶唱詩祈禱的一個中年女人問道。

　　奶奶將頭轉向了我的方向。那雙眼睛依舊沒有聚焦。她的嘴唇動了動。

　　一旁照料的二伯母急忙湊上去聽�！八�說，這個是我最小的孫女兒……”后來我才知道，她那時已經(jīng)把東西忘得差不多了，親人都認不出來，那次她精神好些，才認出的我。

　　她在茫然這個世界。

　　后來——多么無奈的一個詞語——后來，奶奶去世了。我一度后悔直到她去世，我都沒學會老家的方言，不能流利地和她說一句話，甚至表達不了我的意思，在多次的探病中，不變的一句“奶奶——”之后，再無其它，永遠的沉默。我做為孫女兒，都沒讓她在病中開心一下。哪怕是一秒鐘。都沒有。

　　在夏末秋至的季節(jié)，我失去了一位疼愛自己的老人。她在這個季節(jié)匆匆地來到我的生命，又匆匆地去。記憶停留在這個季節(jié)。

　　“記憶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論你攤開或緊握，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凈。”以前我無比認同這句話，現(xiàn)在卻對那未知的將來無比地自信心——我不會忘記奶奶，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

　　那是我記憶的閃光處，是我收藏的光陰，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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