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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鹽一樣的女人
像鹽一樣的女人同樣是玲瓏剔透的美物,奈何是鹽而非糖,勾不出綿亙的甜,卻隱著明滅的澀。通讀《雷雨》,我認(rèn)為,侍萍就是那個讓人回咂出鹽般淡澀的女人。
侍萍姓什么?姓梅,姓周或姓魯?如果姓氏里馱著一份責(zé)任,那侍萍為誰而活?作為一個人,她的心,首先該是為自己而活。人與感情似乎歷今都是膠合著的,試問誰才能剝開情的羅織?侍萍三十年前為熾熱的愛燒盡了自己的一切:名譽(yù),前途,安定;三十年后為殘存的愛原諒這一切:否則她為何要燒掉代表物質(zhì)的支票?否則為何她選擇再一次從周家大門“潛逃”?不要物質(zhì)不要報(bào)仇只因?yàn)樗有愛。這是一場無聲的成全,成全回憶中純粹的愛,成全她所奢望的樸園延續(xù)的那點(diǎn)真誠的愛。侍萍說:“這一切罪孽都是我的錯。”只不過因?yàn)樗Z烈地愛過,只不過因?yàn)樗侨。她有錯嗎?
繼而侍萍是個女人,古有女子以為夫綱,以為子綱。女人堅(jiān)忍卓絕可見一斑。侍萍用她的蘭指刨墾生活的荒漠:討飯,縫衣服,當(dāng)老媽子,在學(xué)校里侍候人……用她戰(zhàn)栗的雙肩扛起道德的天平,她狠下心捂著面“攆”走了自己的親兒女,讓他們私奔天涯……一個女人,可以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也許謙卑,也許懦弱。但如果卑微的代價(jià)是三十年的汗與淚。誰又能支付得起呢?這樣說,難道如此卑恭的女人不是最值得崇拜,最應(yīng)當(dāng)畏懼嗎?如果蘩漪是最“雷雨”的女人,我愿侍萍是雷鳴前的寂靜。她在默忍中造氣勢,她在退讓中震撼世界。
鹽一般的女人必須是被需要的人。四鳳自以為不需要母親了,便瞞著侍萍出門打工,踏上了不歸路。侍萍明白周萍需要一個清白的門第,便咽下那句“我是你的——媽”,生活也許把她磨合得棱角撫平,她卻也盡力去打磨出生活所需要的形狀。’這一個忘記了自己的傳統(tǒng)的女人呵,只要你需要,她就是那勺廉價(jià)而必要的鹽。鹽一般的女人更是經(jīng)歷了風(fēng)浪的人。大海同命運(yùn)一樣欠失公允。鹽與人一般便必須在這翻騰中跟從著凌空起伏。但,唯有保持內(nèi)心剔亮的,才是鹽一般的人。侍萍做到了,譬如為了尊嚴(yán),她毀掉了支票,譬如樸園說不忘她后,她所嘆的那口氣,那是一聲心軟,那是一分純真。
她需要的不是憐憫,因?yàn)樗兴牟恍,她有她的方向。她不過在等待,等待太陽曬走身上的“鹽鹵”,昭顯出她本來剛?cè)岵⒅氐摹胞}心”,等待雷雨過后天際另一方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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